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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节 亲兄弟明算账355（第1页）

夏华在被李昖等高丽君臣众星拱月地迎入城内引入李昖的临时行宫里后，李昖几乎是亲自张罗着给夏华安排住处，就在行宫里，是仅次于李昖自己住处的最好的一栋偏殿，事先已经好好地打扫干净、装饰得焕然一新，各种生活必需品和生活物资一应俱全并且种类丰富，很多装饰品还是特地从李昖自己的住处搬过来的，专门服侍夏华的婢女丫环、奴仆下人足有上百个，其中十几个婢女穿着明显区别于普通婢女的鲜艳锦绣衣服，个个如花似玉，打扮得楚楚动人，一看就知是安排给夏华晚上暖被窝用的。

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李昖还给夏华在义州这个地方提供五星级大酒店**套房式的豪华待遇，自然是下了很大的心血和血本的。

“条件简陋，委屈夏大人了。”李昖客套话说得很好听，“夏大人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太辛苦了，请先好好地休息，中午会有盛大隆重的宴席为夏大人接风洗尘，还有歌舞表演…”

“殿下不可！”夏华摇头，“殿下的心意，下官是明明白白并且很感动的，但贵国眼下正处艰时，倭寇肆虐、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每滴财力物力都是宝贵的，岂能用于奢侈浪费？下官奉大明皇帝陛下旨意前来贵国，跟我大明王师一样，都是来帮助贵国的，岂可反给贵国添麻烦、加重贵国的负担？贵国百姓曝骨履肠、哀鸿遍野，下官就算是山珍海味又如何忍心咽下？殿下，此处除基本的生活必须物品外，都撤掉吧，还有这些婢女奴仆，也都遣回了吧，宴席什么的一切从简，歌舞表演什么的一律取消。”

李昖一愣，继而感动感慨道：“素闻夏大人贤德仁善美名远扬，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也！”

夏华虽然没把高丽人当成本国同胞，但最起码的恻隐之心还是有的，再者，他代表着泱泱华夏，人家高丽都惨成这个样子了，他过来还作威作福、花天酒地的话，传出去后不但让他自己名声受损，也丢了泱泱华夏的脸面。

因为夏华的要求，接下来的礼节仪式、宴席等流程都十分简约，午饭最奢侈的一道菜也只是一坛高丽参炖老母鸡，对此，不光是李昖，柳成龙等高丽官员也都连连称赞，对夏华好感大增。

席间，李昖向夏华提了一个请求：“听说天朝南方有位神医名叫李时珍，医术出神入化，并且夏大人与之相交甚笃，小王四子因随小王从汉城颠沛流离坎坷辗转至此，一路饱尝艰辛、担惊受怕，加上水土不服、感染风寒等原因，以致于身染重病、卧床不起，小王身边御医和义州本地医士都束手无策，不知，可否劳烦夏大人请李神医过来为小王四子诊治一番？倘若可以，小王感激万分。”

夏华欣然道：“救死扶伤乃医士天职也，不只是医士，就算是普通人，倘若有能力救人，又岂可见死不救？只是，李神医居于大明最南方，距此有数千里之遥，加上李神医年岁已高，经不起长途跋涉，不过，下官身边现就有李神医的真传弟子，医术同样精湛高超，下官马上就派他为四王子诊治。”

李昖大喜，特地起身向夏华行了一礼：“多谢夏大人！”

无意中，夏华看到同在席间的柳成龙等高丽官员的脸色似乎有点复杂和古怪。

因为沈惟敬的详细阐述，夏华对高丽王室的情况是清清楚楚的，他稍一思索就想明白柳成龙等人为什么会是这个复杂和古怪的脸色了。

高丽确实是“缩小版的明朝”，因为两国的很多破事简直是一模一样。高丽王李昖眼下正值壮年，今年四十岁整，他妃嫔不少，子女也多，他的正妻是懿仁王后，但懿仁王后一直没有生育，所以，李昖没有嫡子，他的儿子们都是妃嫔们生的庶子。李昖目前共有八个儿子，历史上他以后还会新添七个儿子，一共十五子，大儿子叫李珒，被封为临海君——因为尊奉明朝为宗主国，所以高丽王的儿子是不可能被封王的，封王是僭越，只会被封为“君”——二儿子叫李珲，被封为光海君，三儿子叫李珹，被封为义安君，几年前夭折，四儿子叫李珝，被封为信城君，接下来的几个儿子都年幼。

大儿子临海君李珒、二儿子光海君李珲、四儿子信城君李珝，毫无疑问，高丽王世子即高丽的太子、下代高丽王最有可能在这“前三强”里产生。三人里，李珒虽是长子，但他性格乖张暴戾，不学无术、劣迹斑斑、欺男霸女，还纵容家奴伤人甚至杀人，此次倭军入侵，很多饱受他荼毒祸害的高丽老百姓因为恨透了他所以选择投靠倭军，由此可见，他平时所作所为激起民愤之大，本来，他竞争王世子就不得人心，几个月前，一个更致命的因素决定了他彻底无缘王世子大位：他被倭军俘虏了。七月时，李珒和他六弟、顺和君李×（左王右土，生僻字）逃到咸镜道，尽管在被倭军追杀，这两个王子却恶性不改，一路作威作福残害百姓，对他们俩忍无可忍的咸镜道当地官民发动哗变，抓了两人并把两人扭送去率军进入咸镜道的倭军第二军团指挥官加藤清正的帐下，让加藤清正白捡了两个高价值的俘虏，目前，这两人还在倭军手里。

被俘这个巨大的耻辱污点足以彻底断送掉李珒的政-治生命。

跟李珒截然不同，李昖二儿子光海君李珲则是品行端正、聪明好学、作风俭朴、很得人心，于情于理，王世子大位都该是他的，毕竟唯一比他年长的李珒不但神憎鬼厌，还当了倭军的俘虏。

然而，李昖偏偏更喜欢四儿子信城君李珝，一直想立李珝为王世子。

这个“剧本”在明人看来，是不是很熟悉？

明国的情况是：大臣们拥立皇长子，偏偏万历帝喜欢皇三子、想要立皇三子；高丽的情况是：大臣们拥立二王子，偏偏李昖喜欢四王子、想要立四王子。就这样，君臣天天吵架。

在柳成龙等高丽大臣看来，李珒被俘其实是好事，这个声名狼藉、作恶多端的大王子如果成了王世子、下代高丽王，简直就是高丽的祸害，谢天谢地，他当了倭军的俘虏，从而给李珲让路了，更妙的是，李珝得了重病，眼看着快要死了，死得好啊，一个生来就是老大、拥有继承优先权的李珒，一个是最受李昖疼爱的李珝，此二人都是李珲上位的绊脚石，如今，一个被俘了，一个快病死了，老天保佑高丽啊，让李珲这位贤德的王子能成为高丽的王世子、下代高丽王。

在这个节骨眼上，夏华说他身边的良医可能治好李珝的病，那么，柳成龙等高丽大臣心里是什么想法就是可想而知的了。柳成龙等人并非坏人、恶人，他们希望李珝赶紧痛快地病死不是因为他们心思歹毒或跟李珝有仇，而是因为他们从国家利益全局角度出发。没办法，李珲更适合当高丽的王世子、下代高丽王，李珝活着必然会影响到李珲的上位，继而影响到高丽的政局和未来。

有时候，你跟别人无冤无仇，但因为你活着挡了别人的路或影响到了别人心里的大局，所以别人就盼着你早点完蛋，不希望你平安活着。

心头通亮的夏华不动声色，装作没看到柳成龙等人脸上的表情。

宴席结束后，夏华被引入偏厅内喝茶休息，很快，柳成龙笑容可掬地过来，请他前去与李昖会谈。

会谈的地方是李昖的书房，现场除了李昖和夏华，只有柳成龙。

一番客套话后，夏华单刀直入：“殿下请放心吧，我大明十数万精兵正向辽东集结且已集结准备得差不多了，一个月内即可跨过鸭绿江进入高丽作战。”

李昖霎时热泪盈眶、喜极而泣，他急忙起身走到西边的窗户前向着明国燕京方向跪下，长声高呼道：“臣，李昖，叩谢天朝皇帝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已泣不成声。

夏华和柳成龙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起李昖，李昖一边擦眼泪一边重新入座：“好，好啊，天朝王师一旦前来驰援，倭寇必败无疑！高丽复国指日可待！”

夏华笑了笑：“这是当然了，不仅如此，我大明皇帝陛下高瞻远瞩、明见万-里，他有言，高丽国遭此兵灾，被倭寇这么一通荼毒祸害，战后必然山河破败、民生凋敝、百姓艰辛至极，高丽国既尊奉大明为宗主，高丽百姓亦是我大明皇帝陛下的子民，我皇宅心仁厚、爱民如子，所以他特地下旨，决定在战后调拨一百万两银子和二百万石粮食用于高丽国的重建以此缓解高丽百姓的生活困苦。”

李昖和柳成龙一起大喜，两人激动得浑身哆嗦发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这…”

“殿下和柳大人且先听下官把话说完。”夏华不紧不慢地道，“我华夏有句俗语，叫‘亲兄弟，明算账’。此次倭寇大举入侵高丽，高丽国土不保，陷入倒悬覆灭之危，我大明派军驰援，不知耗费兵马钱粮几何，战后又资助高丽一百万两银子和二百万石粮食帮助高丽重建国家，这些林林总总，都是巨大的开销啊！大明和高丽，两国情同兄弟甚至父子，但天底下哪有兄长帮助弟弟、弟弟却不回报的道理？就算父亲抚养和爱护自己的儿子，儿子也肯定要羊羔跪**、乌鸦反哺，对不对？我大明将士的性命、鲜血，都是宝贵的，我大明的钱粮都是大明万民的民脂民膏血汗，也来之不易。说起来，我大明朝堂上是有很多大臣反对出兵帮助高丽抗击倭寇的，他们认为，只要在鸭绿江边部署重兵严防死守即可，倘若倭寇在攻占高丽全境后真的得陇望蜀妄图攻打大明，我大明王师在鸭绿江边完全挡得住倭寇，到时候，倭寇兵败鸭绿江，知道大明不是好惹的，又已经吃下高丽这么大的战果，自然会见好就收，如此，战争就结束了，大明王师会以耗费最少的兵马钱粮保卫住大明国土。然而，我大明皇帝陛下实在不忍坐视高丽沦丧，他说，高丽犹如大明的弟弟，天底下哪有兄长对弟弟见死不救的呢？于是力排众议地下令出兵帮助高丽驱逐倭寇、光复国家。殿下、柳大人，我大明对高丽可谓患难见真情、仁至义尽、有着再造之恩，那么，高丽是否应该对大明饮水思源、知恩图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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