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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2
日本长崎佐世保
02:10
紧了紧那件灰黑两色相拼的“northface”防雨雪冲锋衣,束腰的抽带便把夹棉的内胆贴身包裹在了胸前背后,就像是披了一层厚重的防弹装甲一样,但是朱峰仍旧觉得自己的身上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推不开撇不掉的心虚萦绕着,总有那么一点点的单薄,有那么一点点的寒冷,有那么一点点hold不住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得好像一条跌落了锚链的船,只要有一点风就能把他轻松的吹走,而他此刻的心更像是一只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舢板,随波漂流随风打转,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靠得上岸。于是,他只有沉了心愿,锁了视线,聚了焦点,像一条执着的猎犬,辨声识味寻踪觅迹的循着探好的路线一路追赶,走得虽然辛苦却仍是孜孜不倦。
的确,当一个人走在在这午夜过后的街巷里的时候,就算此刻你是个亿万富翁或者腰缠万贯,也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孤单,有那么一点点的寒酸,有那么一种摆脱不掉如疾病缠身般的衰感。其实,这就是无家可归的症候群,是找不到归属的缺失感。不错,当一个人上无片瓦可以遮身、下无寸土可以立足的时候,他与一条丧家之犬又有什么分别呢?或许,唯一不同的就是,朱峰此刻知道他今夜想要得到什么,呵呵!至于明天嘛!那就要等今夜过去之后再说喽!
但是朱峰并不觉得沮丧,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在星空之下行走,无论是在戈壁荒漠,还是在繁华都市,一个独自行走的人并不太在乎将自己的身影落在怎样的一个背景上,环境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种陪衬,更重要的还是在于他行走时的心情。“北脸”此刻的心情还算说得过去,他觉得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就差伸出手去把它装进兜里了。所以,纵然摆脱不掉凄凉,却还算心有所托,因此,他浑身上下都还充满着力量。
然而,朱峰的心里除了空虚感之外,还有那么的一丝不安。此刻,正处在黎明与暗夜交替之中的朱峰,上前一步是光明的坦途,后退一步是黑暗的独木,他的选择因此而变得非常简单。纵使他再不聪明,也不至违背天命一意孤行。是的,朱峰心里很是明了,但是,纵然生路有多条,可是属于自己的究竟是哪一条呢?
“北脸”朱峰,一个成名多年的杀手,他很自然的懂得:活是生存的基础,赢是活着的理由,而此时此刻他脚下的这条路便是他唯一的选择。为此,他出了佐世保军港之后,便一步不停的朝着目标的藏身之处疾走,心急火燎的担心会夜长梦多,心神不宁的生怕煮熟了的鸭子会再飞走,其实,他最害怕的还是,蚀了米又跑了鸡,得罪了故人却又丢了生意。
他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山口组,自从冒险从大久保安泰那里“买”下了“撒旦的礼物”之后,他便知道自己今生今世不要再想踏进日本半步了,但前提是他必须能够安然的离开佐世保才行。他知道,“铁嘴”宋坤昌的“货款”显然是没有到账,不然,佐世保军港的门口就不会游走着那么多的影子了。朱峰知道,他们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其实,并非是宋昌坤抠门儿,他雇朱峰刺杀贺江的酬劳一点也不比同行们低,这既是规矩,也是算计。一来是图个实惠,杀个贺江也犯不着破费太多,若是请个《新贵十三屠》或是《显贵十四戮》里的头牌高手来,那也未免大材小用了。其二是为了低调,本来就是为了灭口,免得泄露了当初煞费苦心的假戏真做,如果因此演变成了国际新闻版的头条,那岂不是事与愿违得不偿失。但最关键的还是,他信得过朱峰,朱峰的为人他最清楚,朱峰与贺江的关系他最掌握。为此,选定朱峰来做这趟活,那真的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但是,宋坤昌的帐也是算得最细的,他给朱峰的酬劳虽然不低,但那却是笔包干的金额。如果是为了获取贺江的下落而产生的费用,即使要出的话,那也应该是出在朱峰的酬金里的,为此,宋坤昌是没有负担的,要出你就出呗,他并不再乎你朱峰付出多少代价,他要的只是最终的结果。
然而,朱峰并不认头这样做。干吗把钱白白便宜给了日本人呢?朱峰是亲口跟宋坤昌这么说的。因此,他便背负起了一个骗子的骂名,于是,危险也就随之而来了。要知道,就算一个杀手并不怎么在乎名誉,但是欠钱的名声也是轻易背不起的,更何况,他欠的还是臭名昭著的山口组的钱呐!朱峰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为此也做了不懈的努力。
但是,情况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本以为交易的另一方,中情局的佩奇.波特兰可以从中斡旋,替他跟远东特课或者内阁情报室通个气儿,若是有这两个铁腕部门出面讲情,山口组是不会不给他们面子的。但是让他没想到的却是,这个大名鼎鼎的cia亚太情报事务主管却连一个嫖客都不如,果真应了那句话:提上裤子就不认账。对于他与山口组之间因为“撒旦的礼物”而结下的梁子,佩奇竟然置之不理,完全听之任之,就好像他拿了朱峰骗来的“礼物”,同时也给了朱峰想要的情资,双方就算是就此扯平了一样,完全没有一点替他出面,念及交情的意思,这样一来便将朱峰置于了生死险地。
妈的!朱峰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可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自己骂的是宋坤昌呢?还是佩奇.波特兰呢?或许,骂的正是他自己吧!但是,让朱峰依旧感觉欣慰的是他的付出终究有了回报。他想:佩奇.波特兰毕竟还是履行了他的诺言,他跟踪了贺海的电话,并把记录中泄露出来的贺江藏身地点拿来做了交换,这也算是兑现了当初他对这笔交易所做的承诺。
哦,的确是怨不到佩奇身上的呀!他对自己还是说得过去的。朱峰暗自安慰着自己,但他转念一想:可是,他对贺海该怎样交代呢?朱峰一想起自己当年曾经顶梁拔闯保护过的那个小兄弟,心里就不免翻了一个个,他禁不住自问起来,哦,那个忠心耿耿的“平头”小子,他会不会想得到,出卖了自己兄长的竟然是他鞍前马后为之效力的中情局老板呢?妈的!朱峰暗自在心里又骂了一句,这一次他仍旧搞不清楚,自己到底骂的是哪一位。于是,他止不住偷偷的笑了一回,暗想道:真他妈的!全都是交易,呵呵…
“北脸”心里头思忖着,同时也低着头矮着身一刻不停的快步疾走着,他这样做的初衷是想让自己尽快的赶到贺江的藏身地,并且又不至于显得太过突兀,但是街巷两侧低矮的房屋还是衬托出了他“高大”的身影,这让刻意隐身的朱峰不得不愈加的佝偻起身子来,就像刚刚进城的金刚似的,走路的样子非常的难看。可是无论他再怎样的低调,也无从掩盖他一个外乡人的特征,因为他的两条腿实在是太长了。
不错,自小就打打杀杀的“北脸”朱峰虽然比不上“盲人”贺江的身形奇伟,却也是细腰紮背的一副高挑身材。只要他往当地的人堆儿里一扎,就如同是羊群里冒出头骆驼来,只需一搭眼,当即就能把他给认出来,可见他的身量是多么的伟岸了。既然白天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在夜深人静的街面上呢?为此,心急火燎的朱峰一路走的是心惊肉跳,因为他知道,好脸面的山口组为了讨回债款,可是豁得出整整一宿都不睡觉的。所以,“北脸”的心虽急,脚虽快,但他的眼神却是更敏感,因为他的心里明白,一旦遇见危险,除了自己之外,还能够再指望谁呢?
第一声啸音是从小街左侧的屋顶上发出的,它刺破空气的尖叫声给了朱峰及时的警醒,而它飞越这十余米距离的耗时也提供了足够长的准备时间,让他有机会能够腾出手来进行遮挡。朱峰眼下唾手可及的防身武器,就只有他随身携带的那只挎包了,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件是他能够信手拈来的东西。虽然这只包看似很不起眼,甚至还有一些破旧不堪,但是到了朱峰的手上,它就显得不那么一般了。
这只包的包身由犀牛皮打造,包的四周用铜头錾钉封嵌,包内的里衬有钢筋骨架支撑,包外的造型挺括平展,它的皮质厚重扣带密连,空置时可以当作铠甲护身,抡起时能够防敌近前。它经历过塞北风沙的洗礼,经受过南疆骄阳的烤煎,更受过孤岛海水的浸染,而今,它已然坚固的如同盾牌一般。
当利箭破空而来的啸音刚及耳边的时候,朱峰便迅疾撑起了斜挎在身的皮包,就在他刚刚扬起手臂用包体护住头颈肩肋的一刹那,耳轮之中就听见扑的一声,尖利的流矢赫然穿透了皮包坚固而光滑的表面,突进的箭锋距离他的鼻尖仅有一个拇指之距那么远,其劲道之大竟然将朱峰疾走的身形都带得摇晃了一下,朱峰急急的拿稳了桩脚,同时忍不住在心里面赞了句:
“谢天谢地!暗箭虽险,也好过子弹啊!”
这念头刚一闪过,冷汗即刻粘襟,朱峰暗自庆幸:多亏对方忌惮枪声,不愿招致警方闻讯赶来,否则,自己早已经被打成蜂窝状了。原来朱峰料定,就算山口组再凶悍,也不过是些街头混混,虽然远狙消音的武器他们不愁买,但是,要想找到一位能够操持这类精巧玩意儿的人可就难了。因此,他们仍旧保留着传统黑帮的打杀做法,当暗箭不能解决问题时,他们宁可长街交火闹市火拼,也绝玩儿不出什么新花样!朱峰料定,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才算侥幸躲过了这一劫。
不管是不是应该怪罪他的这句话,总之,朱峰的感叹有点主观了。还没等他的唏嘘之声落地,代之而来的便是密如蜂蝗一般的弹雨。但见枪火闪烁弹痕曳迹,一时间,烟气弥漫填满了整个街区,刺鼻的火药味顺风能够飘出去好几里。朱峰下意识的缩颈藏头,顺势躲在了一棵粗壮一点的大树后面,忍着四处乱窜的枪弹,偷眼朝着枪弹来袭的方向望去。借着枪口的闪光他发现,哦,原来,自己是掉进了一个早已经设置好的口袋阵里!
大约有五六支安装了消音器的长短枪正一齐朝着他开火,枪手们分散在了街头巷口以及拐角和树后。从他们排发的节奏来推断,这些杂乱的射击根本不像是在阻击,倒像是在发泄着胸中的怒气。一阵紧似一阵的乱枪将朱峰罩在了一片弹雨里,子弹擦着他的耳边发出滋溜滋溜的声音,像是有无数条蟒蛇缠绕在身边,让人听了不寒而栗冷汗沾襟。一时间朱峰叫苦不迭,连声骂着自己是个乌鸦嘴,想不到衰到连自言自语都会招灾惹祸,今天的运气…唉!可真是背到了底啊!
忍住了哀怨之声,朱峰慌忙错步避让,他循着街边的天障,一边躲闪着一边朝着身后的街口退去,他想尽快寻到一个缺口也好逃离战场。可是在这段光秃秃的街面上,除了里出外进的门脸儿装潢,就是高低错落的路牌灯箱,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的遮挡。朱峰想,时间一久,子弹无眼,难免不被咬上一口,面对这种情况,手里的皮包已经派不上用场,万全之策就是尽快的离开这里。朱峰忍着弹雨的灼浇,快速移动着脚步,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街口仓惶退去,并且在心里面连声祈祷着,千万,千万,不要…
通!通!
人背运衰,真是到了喝口凉水都塞牙,连放个屁都砸脚后跟的地步,“北脸”的气数已然跌到底儿了。就在朱峰的念头刚一涌起的当口,从他身后的巷口里猛然冲出两个人来,每个人的手上都赫然端着一支雷明顿的散弹枪,他们不由分说对着朱峰就是两枪,耳畔之中就听见通!通!两声闷响,立时弹珠四溅,破片纷扬,竟然在朱峰的眼前打出两朵铁蒺藜的伞花来。
多亏了那只钢筋坐胎犀牛蒙皮铜头包角的皮包,朱峰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散弹雾霾,下意识的挥舞起皮包来,就见他上遮下挡左护右防,竟然保住了从头至腹的大部分面积不受损伤,但是,上万粒破伤碎片就如同从天而降的冰雹一样,岂是一把伞能够挡得下的?
噗噗噗!三声软响,犹如针扎在了豆腐上,朱峰的腹下腿前,正面中了三粒弹丸。立时,血像泉水一般的喷涌出来,惊魂未定的朱峰即刻感到身子软了许多,原来,杀手也是怕见到血的呀!
滑膛枪线单发填埋的散弹枪,它的发射间隔大约需要0.5秒钟的时间,两名枪手在抢攻得手之后,争相恐后的想开第二枪,他们都看到了朱峰腿上喷涌着鲜血的弹孔,他们知道下一发子弹极有可能就要了这个人的性命。这可是《显贵十四戮》里大名鼎鼎的“北脸”朱峰啊!杀了这个人,帮里帮外都是人前显圣傲里夺尊的虚荣啊!这份荣耀对于把脑袋揣在裤腰带上的黑道来说,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机会呀!
咔嚓!第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来自左侧的巷口,那个枪手的体格魁梧,雷明顿抓在他的手里,就像是拎着一支烧火棍子,屁轻屁轻的毫无分量,所以,当他用足有四只枪杆粗的手臂拉动滑膛的时候,他的感觉异常轻松,这让他得以领先于同伙第一个压上了第二粒散弹。
咔嚓!第二名枪手也并非软蛋,他紧接着也推弹上膛。虽然,他的手臂不如前者粗壮,肌肉也不比同伴更有力量,但是,他却有着更加娴熟的技巧,借助着射击产生的后座力,他的左手顺势回撤,右臂紧夹在了肋下,两向互动势能对冲,便轻松的将弹丸推进了枪膛。此时,他距离同伴也仅仅落后了不到0.5秒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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