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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节 大乱的广州府城282（第1页）

“奸商开门！还我血汗钱！再不开门，老子一把火烧了你的铺子！”

“你们这些黑心烂肺、千刀万剐的奸商！赶紧滚出来！”

“天爷爷哟，辛辛苦苦十几年的积蓄都没了，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不活了！死了算了！但在死之前也要拉上你们垫背！”

广州府城内，充斥着响彻全城、震耳欲聋的各种怒骂声、尖叫声、哭嚎声、喊打喊杀声，男人悲愤交加，女人痛不欲生，人-流涌动、群情激奋，处处都在散发着、笼罩着、弥漫着一种暴戾和狂躁的气氛，一家家商铺就像一块块吸住大量铁屑的磁铁一样被人群围堵得水泄不通，店老板及其家属、店伙计躲在店里惊恐万状、欲哭无泪、瑟瑟发抖，听着外面浩大得堪称排山倒海的怒骂叫喊浪潮和臭鸡蛋、烂菜叶、小石子乒乒乓乓密如雨点地砸在门板窗户发出的响声，他们感到自己就像躲在窝里的小动物，外面是一群虎豹豺狼在拼命地想要突破进来，一旦对方进来，他们就要被对方撕碎、嚼烂、吃掉。

有的店老板见势不妙，想要化装从后门逃走，结果后门那里也有人堵着，立刻被很多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不但身上的钱财被抢劫一空，人也被殴打得只剩半条命或只剩一口气；

有的店老板从二楼探出头，苦苦哀求，拼命地陈述自己的困难、做出各种保证，但下方人群根本不吃这套，看不到钱或货，他们回答店老板的是嗖嗖嗖劈头盖脑地飞上去的臭鸡蛋、烂菜叶、小石子，把躲闪不及的店老板砸得鼻青脸肿、满脸开花。

“天呐，怎么会变成这样啊…”见识到“人民群众的怒火”后，这些店老板都快吓瘫了，他们追悔莫及，同时深感自己比窦娥还冤枉：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是商人，低买高卖一种商品利用价格差进行谋利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吗？并且我们也是受害者啊，我们同样损失惨重、多年积蓄都打了水漂，我们跟你们一样想要挽回损失，你们逼我们有什么用？

这场风暴其实就是一场资本的游戏，在这场游戏中，亏的人太多太多了，除了广大普通老百姓，还有大批的中小店家商户，他们的本钱跟夏华、广州九家、东南豪强们是完全没法比的，所以他们没有资格左右操控一些东西，身在其中也是身不由己，导致他们跟广大普通老百姓一样也是被收割的韭菜。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有的小鱼天真地以为自己能跟在大鱼屁股后面一起吃虾米，事实却是他们跟虾米一样也是大鱼的盘中餐。

谁是这场风暴的赢家？是夏华，还有一些或头脑精明、嗅觉灵敏或运气好、歪打正着的商家比如潮汕商团，不过，后者只是发了一点小财、中财，夏华才是真正地发了大财、横财。老百姓是虾米，中小店家商户是小鱼，广州九家是大鱼级别的，夏华和东南豪强们属于巨鳄级别，经过这么一通撕咬搏杀，虾米和小鱼们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大鱼们被吃得只剩骨架，失败的巨鳄被咬下了身上不少肉，但没怎么伤到根本，成功的巨鳄则吃得牙缝里都塞满了肉。

这些中小店家商户觉得自己可怜、觉得自己冤，那些要找他们算账的老百姓更觉得自己可怜、更觉得自己冤，个个认定自己占了天大的理：丢雷老母，物价不是你们暗中操控的吗？本来一切好端端的，市场井然有序，结果你们哄抬物价、散播谣言、制造恐慌和焦虑，诱导我们拿出多年积蓄买那些高价粮，如今，我们亏得倾家荡产，这个责任不是你们来负，谁负？

这些来自社会底层的老百姓有个特点，就个体而言，似乎胆小如鼠，不敢搞出什么大事，被欺负了也只会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但如果有人登高一呼，则立刻会应者云集，血脉贲张、勇气能呈几何倍数地迅猛增长，个个都变得胆大包天、无所畏惧，关键就是谁当这个出头鸟，人人都希望别人当出头鸟，自己跟在后面捡漏占便宜，如果对手过于强大，出头鸟被打掉了，他们便会轰然化为鸟雀散，当初慷慨激昂的誓言、万夫不当的勇气全都不提了，反之，如果对手软弱，他们便会增添十倍的勇气，迸发出百倍的破坏力。

人是很复杂的，人性里有善也有恶，法律和规矩都是为了惩恶扬善，由很多人组成的“群众”自然是个很复杂的群体，要是说老百姓个个都像白莲花一样单纯、善良、没有丝毫缺点，谁信啊？特别是这种满腔悲愤怨恨、觉得自己是受害者的老百姓，特别的特别是还有人躲在幕后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于是，“暴-民”就这么产生了。当浑水摸鱼的机会遍地都是并且看到别人下手没受到惩罚还大捞一把时，再善良的人也会忍不住加入其中，人性里的恶就会被激发出来并被不断放大。

维持一个地方的社会秩序肯定是依靠强劲高效的力量，广州府城的社会秩序靠的自然是知府衙门的衙役官差们，但衙役官差们也加入了乱民，如此一来，广州府城的社会秩序自然陷入瘫痪。

“闹吧，闹吧，越乱越好呀！”城内某栋高楼上，屠昊看着街上人潮犹如沸腾的大米粥、暴力事件比比皆是、不少地方还冒出火焰浓烟的全城，脸上慢慢地露出阴狠、得意、狰狞的笑容，继而两眼通红地大笑起来，“夏华，我看你这把还死不死！这叫什么？这叫与民争利、侵吞商民财产、中饱私囊，以致于广州府城大乱，爆发民变兵变，这笔账当然算在你的头上！你死定了！沈忠！”他回头唤道。

“大少爷！”一名家丁头子立刻靠上来。

“派人在城内四处放出风声，”屠昊森然阴笑着指示道，“就说夏华明明手里握着大量的粮食，却故意迟迟不投入市场，就是为了也哄抬物价，好让他大捞一把，广州九家如今都在无可奈何地把囤积的粮食低价卖给他，所有人都亏了，就他大赚，说明他才是最深藏不露的罪魁祸首！那些刁民想要挽回损失，跟九家要钱是没用的，跟那些店家商户要钱也是没用的，只能去找夏华要钱！就说夏华捞了…起码一千万两银子！”

“是！”这个来自沈家的屠昊心腹家丁头子立刻快步而去。

“屠大少爷可真是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呀！”屠昊身边几人呵呵笑道，“看看屠大少爷的这番部署，一环连着一环，如果屠大少爷投身军旅，肯定是个常胜将军，我们就都没饭吃喽！”

屠昊笑着向那几人道：“几位大人过奖了，你们的部队也该开进城了吧？”

那几人互相交换一下眼神：“我们不方便调动部队入城，但可以先让军户家属们进城‘讨要说法’，军户家属们进城了，军士们自然有理由跟着进城，唉，我们本想阻止，奈何民意难违，实在没办法呀！”

屠昊心领神会地狞笑起来：“当然，你们本想阻止，只是迫于民意，没办法，那些入城生事的军户家属、军士都是他们自己的行为，跟你们没有关系。”

那几人呵呵一笑：“屠大少爷，我们帮了你还有你背后的人这么大的忙，那我们应得的…你们可要准时并且足额地给我们哟！”

屠昊连连点头：“几位大人放心吧！一起整死了夏华，对大家都有好处。广州是你们和九家的地盘，大家本来互帮互助、一起发财、同享富贵，偏偏夏华这个外人闯进来把大家的财路都断了，当此时刻，大家必须团结一致、齐心协力，一起搞垮夏华这个外人。九家目前元气大伤，想翻盘，唯一的机会就是夏华被整死、新安市舶司被搞垮，只有这样，九家才能起死回生，诸位大人也能继续在跟九家的合作中发财，不是吗？”

那几人点点头：“当然。”

在对视一眼后，屠昊和那几人一起发出大笑。

随着大批军户家属涌入城里和同样大批军士“擅离军营”跟着也涌入城里，广州府城的混乱局势一下子变本加厉，发生了质的变化，这些军士就算长期武备废弛，毕竟手里有家伙，他们入城后的行为很快就从“保护家人”“讨要说法”变成了明火执仗的劫掠，成群结队地在城里犹如恶狼横行般大肆打劫掳掠。面对这场“大发财”的机会，再怎么老实憨厚的军士都会变得就像走火入魔一样凶狠狂暴。人就是这样的，人性里本就有“恶”，被理性和规矩压制着还不会出事，可一旦没了枷锁，立刻就会释放得一发不可收拾，人就会变得穷凶极恶。试想，辛辛苦苦、累死累活干一年才不过十几两甚至几两银子，此时把刀往别人脖子上一架，一下子就能得到几十两、上百两甚至更多的钱，谁能克制住作恶的欲望？尝到第一把甜头后，接下来就会越干越顺手、越干越胆大。

广州府城再怎么富庶繁华也经不起几千乱兵的折腾，很快就失去理智的乱兵们在把店家商户们抢光榨干后，纷纷把矛头对准了普通老百姓，从这一刻开始，乱兵们犯下的罪恶立刻呈几何倍数地迅猛增长，杀人伤人、抢劫、纵火、强-奸…无恶不作，广州府城处处哀鸿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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