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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 殿上舌战2150(第1页)

夏华趁着吴时来等人有些语塞哑然、急切思索反驳话语时趁热打铁地乘胜追击:“当年,北宋被金人攻灭,赵宋部分皇室宗亲逃到南方成立南宋,北宋尚且不强,更何况南宋?丢了北方和中原那么多土地、子民、财富,南宋可谓脆弱不堪,但南宋却硬是挺过了金人接下来持续百年的攻击,又在金国覆灭后对抗蒙元四十多年,为何?南宋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失去北方和中原那么多的土地还有子民,南宋的田亩赋税收入必然大不如北宋,但南宋却未因为财力枯竭而自我崩溃,答案就是通过海上对外贸易而获利,以外邦财富惠济自身,这才有钱撑了一百五十余年。

南宋赵家人想得到的事,我大明太祖爷岂会想不到?只不过因为我大明开国初年海上动乱、海路不通,所以太祖爷他老人家才暂时禁海。如今,倭寇已平,我大明海疆处处安宁顺畅,不管是东洋人还是西洋人,都对我大明的丰饶物产渴求不已,他们带着一船船的金银在海上望眼欲穿地想要跟我大明购买丝绸、瓷器、茶叶等物,我们一方面发愁国库空虚没钱,一方面却把这些主动送上门来的财神爷拒之门外?岂不荒唐。试问,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万历帝哈哈一笑:“有钱不赚,是傻蛋!如果让东洋人、西洋人知道我们现在居然争吵要不要赚他们主动送上门来的钱,我大明泱泱天朝岂不是被他们笑成傻子?”他表面上是在自嘲,其实是在骂申时行、杨巍、吴时来等人。

吴时来面红耳赤:“陛下,不可贪图蝇头小利而利令智昏啊!一旦解除海禁,万一再度酿起当年的倭寇之乱,如何是好?通过海上贸易就算赚了百十万两,但到时候再度滋生倭寇,朝廷为扑灭倭寇,却要扔进去数百万两甚至上千万两的军费,实在是本末倒置、作茧自缚呀!”

万历帝看向夏华,夏华会意,他看向吴时来,微微一笑:“吴大人此话可真是无稽之谈,看来,吴大人根本不知倭寇之乱是怎么产生的。时至今日,就算是家丑,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当年的倭寇其实只有一部分是东瀛真倭,大部分倭寇其实是我华夏人。那些华夏人为何自甘堕落、投身贼寇、为祸华夏?原因很简单,暴利驱使。海路,意味着财富,滚滚的财富就在眼前,但朝廷官府却不取,又不准沿海百姓取,沿海百姓眼看着巨额的财富就在眼前却不能合法去取,其中的利欲熏心者自然铤而走险,成为海盗倭寇。禁海、禁海,既禁掉了朝廷的一大财路,也禁掉了无数沿海百姓的财路,最终酿起了倭寇之乱。大禹治水尚知‘堵不如疏’,何况禁海开海大计?

所以,禁海反而会滋生海盗倭寇,开海才会釜底抽薪地解决海上祸患。不管朝廷承不承认,巨额的财富就在海上,朝廷取了,一方面可增大国库收入,一方面也让沿海百姓不再受到来自海上的巨额财富的诱惑,同时,他们还能在朝廷开海通商中得到相应的好处,从而安安心心、安分守己地做个大明良民,也能为朝廷跟海外番邦通商获利做出贡献,一举多得。”

夏华一口气说完,看向万历帝,行礼道:“陛下圣明,解除海禁、恢复市舶司,既符合太祖爷的祖制圣意,也利国利民,比如增大国库收入、抑制走私、规范贸易、铲除滋生海盗倭寇的土壤,等等,有百益而无一害。”

万历帝微笑点头:“夏卿家滔滔不绝、有理有据地说了这么多,众卿家可还有异议吗?”

傻子都看得出这风向,所以申首辅、杨尚书、吴时来等人都明智地不吭声了,宋尚书不安地道:“陛下,只是不知恢复市舶司需要多少资金?”他实在被万历帝、朱翊镠等人的大手大脚给吓怕了,跟外国人做生意赚钱对身为户部尚书的他来说,当然是好事,但他害怕又要砸进去不知道多少成本并且能不能回本还是一个问号。

万历帝看向夏华,夏华道:“十万两银子就可以了。”

宋尚书吃了一惊,他差点儿就脱口而出“这么少?”但害怕万历帝揪住他的话柄来上一句“你觉得十万两少啊?那就二十万两吧”所以硬生生地把已经到嘴边的这三个字给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温尚书诧异道:“陛下,恕臣直言,十万两银子恐怕远不够。既要开海通商,就要打造大型海船,据臣所知,那种能在大海远洋上航行的大型海船的造价起码五万两一艘,十万两只能打造两艘而已。”

夏华道:“温大人勿忧,这十万两主要是用来修整码头、重建设施的,不需要打造海船。”

温尚书愈发诧异:“没船?如何进行开海通商?”

夏华道:“我们没船,但东洋人、西洋人难道也没船?眼下,我大明财力不足,可先让海外番邦自己开船来到大明与我们交易,等我们慢慢地赚到钱了,再打造海船开去他们国家跟他们交易,一步一步来,慢慢地扩大贸易规模。”

宋尚书大大地松了口气,点头道:“这样最好,最省钱。”

“好!”万历帝满面红光,在夏华协助下,他难得地取得了对付这帮老家伙的一场胜利,可谓神清气爽、心怀大开,“既然众卿家没有异议且已经达成共识,那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他站起身,“退朝吧!”

现场众人一起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华,你跟朕来一下。”准备转入宫内的万历帝点名道。

二十分钟后,启祥宫。

“干得不错!”万历帝喜笑颜开地看着夏华,“可算把那帮老家伙摆平了!若是没有你,朕还真没有把握呢!朕先前已经试探性地提过,他们立刻搬出太祖爷的祖制压朕,朕即便是九五之尊,也不能违抗祖制,好在如今有了你这条堪比诸葛亮的三寸不烂之舌,轻轻松松地破解了他们这招。”

夏华连忙道:“陛下过奖了,为陛下分忧是下官的分内之事。”

万历帝笑呵呵地道:“十万两银子不算多,就算户部一毛不拔,朕卖两个月的彩票也能凑齐。不过,你确定花十万两就能把太仓、宁波、泉州、福州、广州的市舶司都能恢复重开?”

夏华摇头:“陛下,这十万两只能用于一处市舶司的重开。”

“就一处?”万历帝有些失望地皱起眉头。

夏华点头:“是,陛下,不是下官泼您冷水,这市舶司即便全部重开,您从中获利恐怕也不会太多,因为各港口都是摇钱树、聚宝盆,早就被当地盘根错节的官商豪强势力给牢牢掌控了,您下令重开市舶司,利润收益大部分会被他们就地瓜分掉,只有小部分被送到您的跟前。天高皇帝远,您对那些地头蛇一时间是鞭长莫及的。”

万历帝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因为夏华说出的这个事实让他很不爽,明明是皇帝,按理可以吃到最大的一块蛋糕,但却只能吃到底下人吃剩的残羹剩饭,除了少赚很多银子的损失,还有这种皇权被挑衅乃至被羞辱让万历帝心头涌起怒意。

“那你的意思是…”

“与其遍地开花导致泥沙俱下,不如先搞一个作为试验点。”夏华道,“下官推荐此地定在宁波。下官同窗好友杨江是抗倭名将、台州卫指挥使杨文将军的儿子,他们父子俩都对大明赤胆忠心,宁波毗邻台州,陛下不妨把重开宁波市舶司的重任就交给他们父子俩,杨文将军和杨江既是当地人,对当地情况了如指掌,又手握兵权,更是对大明和陛下您忠心不二,相信他们会让陛下您得到全部的宁波市舶司开海通商的收益。届时,大明海疆别地没有通商口岸,唯独宁波有,那些东洋西洋海商肯定趋之若鹜地前往宁波,就算前往别的海港以走私方式也能牟利,但毕竟风险太大,他们不会那么做的。”

万历帝点点头:“好,就依你的。朕不日就下旨,调任杨文为宁波卫指挥使,任命杨江为宁波市舶司副提举。”市舶司主官包括提举一人、副提举二人等,提举从五品级,副提举从六品级。

两人接下来又商谈了很多细节问题,万历帝听得很满意,最后,夏华主动“自首”:“陛下,昨夜…有兵部的人给下官送了礼,希望下官能在今天的廷议上为他们多说好话,帮他们多争取到一点军费,下官不敢欺瞒陛下,出宫后就会把那些礼物都给陛下您送来充入公库。”

万历帝先是一愣,继而哂笑,他对此并不吃惊,因为这是官场上普遍得司空见惯的事,他笑着问道:“他们送了你多少钱?”

“没送金银,送了一些关外的特产,人参鹿茸貂皮东珠之类的东西,价值大概几万两。”

万历帝摆摆手:“你帮朕办成了今天这件大事,朕应该赏赐你,正好,有人替朕出钱了,那些东西你留着吧,不用上交,就当朕给你的赏赐。”

夏华连忙行大礼致谢:“谢陛下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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