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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只是我还做不到。”贵妃突然说出一句莫名奇怪的话,让苏漫摸不着头脑。
贵妃缓缓坐立起身,望着窗外,一脸惆怅。
苏漫望过去,是几只唧唧咋咋的小鸟,时不时扑腾翅膀,先是飞上屋檐,而后又飞向天空,消失在她们面前。
“你看,连小鸟都这么欢快自由,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我多希望也有一双翅膀,能够逃离这座囚禁我的宫城。”
这个时候,苏漫问出了一直在脑中的疑惑:“听将军说,姑母是因为对皇上一见钟情而主动要求进宫,为何现在又想逃离皇宫?”她曾想过无数理由,例如是皇上冷落了姑母,或者是宫内关系复杂凌乱让她厌烦,可是这两天下来,并非如此。
贵妃深深地望了一眼苏漫,苦笑不已,说:“是不是我爹说的?”
她的眼神让苏漫心有些颤抖,点了点头。
“不是的,是皇上先爱上的我。当时家族内斗,损伤不少,爹为了稳固并壮大家族势力,,让皇上答应娶我作妃子。我并不想进宫,苦苦哀求爹别让我嫁给皇上,可是爹十分狠心,二话不说便将我送到皇宫。”
昔日尘封的记忆一下子涌现出来,自己跪在地上求爹,撕心裂肺的痛哭,最后嗓子都快哑了,爹还是一意孤行,不肯退让。
“我本可以像你一样,嫁到普通人家,过着朴实无华,自由自在的生活,如今却在这囚笼里过完余生。”
贵妃语气平淡,彷佛这是个普通的故事,让苏漫听得十分揪心,深知自己根本无法体会那种万念俱灰的绝望和痛苦,何况还是自己的亲人带来的,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无益。
“如今你也明白,我对皇上为何这么冷漠。”
苏漫想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小心翼翼开口:“那远之呢?他是你的儿子,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为何对他也这么冷淡?”
贵妃眼光潋滟,夹杂着温柔和痛苦,说:“我曾经想过不要他,可是当我感受到他的心跳时,心就软了,这个小生命始终是无辜的。然而,每每看见他,一日日长大,越来越像皇上,我便想疏离他。”
“其实,你作为一个娘亲,还是爱远之的。”
“可是我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我强迫自己对他冷淡,就连他生病也不曾守候在一旁,他怕是十分难过,可能在心里早就怨恨我。”
苏漫坚定地摇了摇头,说:“远之一直渴望母亲的爱,我想他若是知道真相,只会更心疼你。”
贵妃无力地扯起一边嘴角,自嘲道:“让他知道真相又如何,现在皇上宠爱他便足矣,若是知道真相,恐怕会更加痛苦,还不如让我帮他做这个决定,宁愿他对我怨气。”
苏漫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无力感,无法感同身受,更说不出安慰贵妃娘娘的话。贵妃娘娘的话并不无道理,想必从她进宫那一刻起便能猜到如今的结果。果然深宫内墙里是非最多,也难怪之后有人就说,但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在帝王家。
贵妃自顾自地说:“可笑的是,我心里一直无法原谅爹,却在他老人家去世的时候,答应了会帮他照顾大哥的后代。”那一年,先是传来大哥大嫂的死讯,接着是爹病重,自己还见了爹一面。
依稀记得,床上老态龙钟、骨瘦如柴的老人抹着眼泪,自责地给她道歉,一口一个迫不得已,撑着最后一口气托孤。她始终冷着一张脸,无动于衷,直到老人断气,也不曾落泪。
族人纷纷责怪她心硬,她都不理不睬,也觉得自己生来便如此。只是往后的无数个日夜里,每当夜深人静时,独处一室时,她都会难过得落下泪水。
说来可笑,她曾经想过一了百了。只是,为了爹的愿望,为了远之,她必须撑下去。
苏漫这才明白,为何贵妃娘娘对知安和知延冷冰冰的,每年却依旧要见上几回,表面拒人千里之外,内心却十分关心他们,顺带着关心她。
“姑母,我无法设身处地,亦不能对姑母的做法有所异议。每个人生活在这世上,因为出生和经历的不同,而走上不同的路,过着不一样的生活。而其中,就会受到大大小小的束缚和牵绊,例如亲情,无法做到真正的独善其身。但是,私以为,即使在这深宫中,姑母也有属于自己的人生,那种人生不是为了姑母的家族或者远之而活,而是为了自己而活。”
贵妃死气沉沉的眼睛忽闪,喃喃自语:“我还能为自己而活吗?”
苏漫一脸真挚诚恳,声音沉着而有力,说:“每当我来到到一个新的环境时,而我又无法改变所处的环境,总会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我的人生格言,便是将每一日当成我人生中的最后一日,珍惜自己还留在世上的日子。”
“虽然身在皇宫有许多规矩和禁忌,姑母至少还能看看书,弹弹琴,和友人闲聊,或者做一些年少时热爱的事情。”
苏漫不停地给贵妃举例子,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发现床上的人儿竟然早已睡着,眼角还有些未落下的泪珠。她掏出手帕,很细致地帮贵妃擦干,叹了一口气,心底涌起淡淡的哀愁,为自己只能说些安慰的话语却无能为力而感到难过,终究是要贵妃娘娘自己慢慢熬过去。
望着贵妃的睡颜,苏漫打心底里佩服贵妃,换作是自己,说不定真的早早了结自己的生命。其实贵妃真的很厉害,一个弱小女子撑起了这一切,默默扛着,尽管知道会让远之和付知延他们误会。
如此想着,一股倦意袭来,她迷迷糊糊的回到自己床上,一碰到枕头便睡过去了,并且一觉睡到天亮。
翌日依旧是个好天气,婢女很贴心的没有叫醒睡相极难看的苏姑娘,静静的在一旁守候。当苏漫醒来时,嘴角还有些口水的痕迹,便很随意地擦了擦,让婢女不禁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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