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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节 先扶贫再发展2297（第1页）

“既然解决了粮食问题，那百姓们确实就可以从田地里腾出手来，跟着你大干一场了。”马鸣毂点点头。

“不是跟我，是跟我们。”夏华纠正道，“公驰兄，你觉得延长县当务之急要解决的头等大事是什么？”

马鸣毂陷入思索和犹豫，这个问题覆盖面太广，让他一时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说起来，延长县要解决的问题实在太多了，乱成一团麻。

“我来起个头吧！”夏华拥有后世的先进思维，但需要跟马鸣毂这个时代的人进行结合才不会水土不服，“我觉得，延长县之所以贫困落后，根本原因是气候恶劣、缺水以及水土环境的不断恶化。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此话虽然偏颇，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为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因为穷山恶水的生存环境太差，老百姓难以通过循规蹈矩的勤奋劳动得以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从而不得不动脑筋走歪门邪道，最终形成了一种大环境风气。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老百姓过着饔飧不继、饥寒交迫的苦日子，你还能要求他们知书达理、文明守礼？”

马鸣毂感叹道：“大人此话真是鞭辟入里！”

夏华笑了笑：“所以，我们先从这方面着手。气候恶劣，这是老天爷的事，缺水，这也非人力所为，但制止水土环境的不断恶化则是我们做得到的。延长县的土壤多为黄土，比较贫瘠，加上缺水，导致干旱、风沙多、水土流失、耕地荒漠化等，第一步是固土护坡，所谓固土护坡，就是让地表泥土不暴露在风沙中，不被风吹走，下了雨能锁住水不被日晒风吹掉，想要做到，最好的办法就是种树，但黄土种树不易活，可退而求次种草，时机成熟了再植树造林。公驰兄，你知道这里的什么草既顽强易活又耐旱耐寒吗？”

马鸣毂不假思索：“种类不少，果岭草、结缕草、四季青、狼牙根、白三叶…都很符合你的要求，另外，沙地柏和紫穗槐也可以。”

夏华颔首：“那我们就要组织老百姓大面积地种植这些草、灌木、矮树，荒郊野外空地、房前屋后…能种的地方都要种上，老百姓肯定不理解，种庄稼可以收获粮食有饭吃，种野草干啥？我们要加大宣传力度，告诉老百姓，种这些野草是大有用途的，是为了让我们的土地不会越来越贫瘠干旱，不会变成荒漠甚至沙漠，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我们不但要大力种，还要好好地爱护，不糟蹋、不破坏，并且要一直持续下去，一代人接一代人，形成一种传统。”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马鸣毂咀嚼着这句话，不由称赞，“此语甚妙，通俗易懂。”

夏华笑道：“公驰兄，咱们是读书人，习惯了之乎者也，广大老百姓呢？几乎都是文盲，教导他们道理就要用通俗易懂的话。”

马鸣毂深以为然，他随即想到一个问题：“让老百姓种草，这种事虽然大有裨益，但却没法让老百姓得到收入，还会耽误老百姓的时间，恐怕老百姓的积极性不会太高。”

“这种事肯定是要官府带头的，”夏华道，“官府让老百姓种草，同时掏银子补助老百姓。”

“那这钱…”

“我出。”夏华大包大揽，延长县衙官库里的钱…少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夏华搞扶贫，钱肯定都是他出，不然呢？万历帝？这位大老板是个只收钱不掏钱、只吃不吐、属貔貅的主。

马鸣毂再度感叹，他稳住心神，开始顺着夏华的思路发表他的见解：“正如大人你所言，草地非常重要，那么，延长县就不能饲养过多牛马了，放牧牛马会破坏草地，豕也不能多养，养豕非常耗水，羊同样不宜，羊可以跟蒙古人买，蒙古人在草原上养羊成本低，我们自己养是不划算的，最适合广泛养殖的就是鸡，又能生蛋又能提供肉食。”

夏华笑道：“具体说说。”

马鸣毂对此早有腹稿：“延长县几乎都是高原、山岭、丘壑，还有相当多的地方是草场、沙地，不能用于开垦耕种，与其白白荒废着，用来养鸡却是再合适不过的，这些地方很开阔，散养的鸡群不易发生疫病，鸡是杂食动物，草籽野果虫子什么都吃，消耗粮食不大，排出的粪便还能肥地，最重要的是，鸡的生长时间不像牛马豕羊那么长，一般春夏出生和生长较快，这个季节的各种野生植物和虫子都长了出来，能给鸡群提供充足的食物。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防备野兽猛禽，狼、野狗、野猫、狐狸、蛇、鹰都是鸡的大敌，可饲养一些狗和鹅保护鸡群。”

夏华点头赞同：“嗯，这是一个好点子。”

延长县虽然属于西北，但不代表这里可以发展畜牧业，饲养牛马需要草地，延长县水土流失、耕地荒漠化那么严重，种草还来不及，哪能大量饲养天天吃草的牛马？实际上，西北很多地区还有塞外很多草原之所以沙漠化那么严重，放牧过度正是一个重要的原因。畜牧业可不是那么好搞的，有很多学问，牛马对饲料、粮食的需求量相当大，牛马吃草相当于人喝米汤，吃豆料粮食相当于人吃肉，人如果只喝米汤充饥却要干重活，很快就会瘦得皮包骨头，牛马同理，瘦牛瘦马没什么经济价值，过冬时掉膘非常严重，养膘却要经过夏秋半年的时间。

别以为马吃遍地的青草就能养活，那只会让马瘦不拉几、有气无力、整天窜稀，军队里，养一匹战马的花费是养一个骑兵的四倍，为啥？骑兵还要拿军饷呢，战马又不拿军饷，全在吃上面了，强壮的战马需要顿顿吃豆饼、谷物之类的精饲料并且饭量很大。

农耕地区饲养牛马的成本要比草原上的大得多，唯一的优点是：养得好的话，品质普遍强于草原上的那样放养式的，毕竟是吃豆料粮食的，能不膘肥体壮吗？典型的例子就是西汉，文景之治时，西汉政府在陇西至云中搞了数十个大型“国营”养马场，蓄养了数十万匹战马，使得汉军在汉匈大战中拥有充足的战马、组建了大批的骑兵部队，这是典型的国家投入，“集中力量办大事”不考虑成本，当然还需要基层执行力非常强，不然像宋明两朝那样搞，官方没捞到多少匹马，民间更是疲敝，最后便宜了农民起义军。——明朝有个“响马”民牧政策，强制要求冀豫鲁苏皖等地的老百姓每家每户为官府养一匹马，结果让老百姓背负上很沉重的负担，毕竟养马的成本是很高的，大批老百姓因此而破产，很多人干脆骑马抢劫去当马贼了，这就是“响马”一词的来历，爆发农民起义时，因为民间马匹非常多，所以给农民军提供了大批战马、组建了骑兵部队，明政府的这个政策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畜牧业既会破坏草地又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延长县哪里搞得起，以延长县现在的条件，夏华能鼓励民众大规模饲养的就是鸡了，同时养狗养鹅保护鸡群，鹅能驱蛇，还能配合公鸡对战鹰，狗能对付狼、野狗、野猫、狐狸等野兽，在这其中，最麻烦的还是狼，狼不但性情凶残狡猾，还喜欢成群结队地出动，狗想要打得过狼，可装备上尖刺项圈。——狼喜欢攻击目标的脖子以咬断咽喉放血，狗如果戴上尖刺项圈，就能保护脖子，还能成为反击狼的武器。

夏华鼓励延长县民众大规模地养鸡，这个“鼓励”靠什么？当然不是开会喊口号、画饼打鸡血，而是靠他掏银子。试想，老百姓都很穷，夏华要是一刀切下命令“从今天起，家家户户都要给本官养鸡”，老百姓只能从微薄的积蓄里挤出钱用于养鸡，这不是反而给老百姓增加负担嘛？

随着跟夏华找到共同语言，加上对夏华有了新的认识并逐渐产生敬佩之意，马鸣毂不再拘谨，话越来越多，还主动问问题、提意见，他最后感慨道：“不解决粮食问题，什么都是空中楼阁，老百姓真的太苦了，要是有一种农作物既好种、又耐旱耐寒又收成高，就太好了！”

马鸣毂的这句感慨其实跟夏华的一个想法不谋而合。

华夏的传统农作物是小麦、水稻、高粱，但海外还有玉米、番薯、马铃薯。西北地区的农作物主要是小麦和小米，水稻肯定种不起来，然而，小麦和小米不但生长周期很长，产量也不高，又较耗水，玉米、番薯、马铃薯在这几点上都优于它们，既高产又低耗水，特别是马铃薯，此物非常适合暖温带和中温带气候区种植，它的原产地安第斯山脉就是高寒气候区，番薯还是更喜欢湿热气候，玉米介于二者之间，因此，番薯更适合南方种植，马铃薯更适合北方种植。后世华夏西北种植马铃薯十分普遍，天水马铃薯最出名，西北民众管马铃薯叫“洋芋蛋蛋”，每到冬天一麻袋一麻袋地送进菜窖，基本上就是过冬必备食物，完全能代替主食。

以延长县为试验点，大规模地推广马铃薯种植辅以玉米，逐步地代替小麦和小米，以此大幅度地提升粮食产量解决民众的吃饭问题，这是夏华在延长县必须要做的一件大事，此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必须以官方名义强力推动且持续下去，绝不能在夏华离开后半途而废甚至回归原点。

南方广种番薯，北方广种马铃薯，加上玉米和原有的小麦、水稻、高粱，困扰华夏人的吃饭难问题就能得到极大的缓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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