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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西席与侍卫一疏忽,几个皇子便带着一帮小孩翻墙跑到清苏里,一路吃喝玩闹过去,猫憎狗嫌。
当然,出了事儿,受罚的往往都是靳岄。
靳岄却一点儿不恼那西席先生。老头儿虽凶,但十分疼他,戒尺打了手心,隔日总会给他带些吃食安慰:或是梅花包子广寒糕,或是李子旋樱桃煎,又或是炒银杏炒栗子,热腾腾裹在手巾中,珍而重之地在靳岄面前打开。
靳岄鼻中发酸,打了个喷嚏。
白霓敲敲窗:“公子冷么?”
“不冷。”靳岄缩进软被与大氅中,“我再睡一阵,你不必担心。”
他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马车摇晃着,他又回到了清苏里。回门的姐姐带了许多糕点,姐夫偷拎一壶掺了酒浆的梅汁,隔壁方尚书的双胞姐弟在墙头喊他出门玩儿,管家捡的狗儿在花下睡觉,母亲则挎着小竹篮在院中打果子,父亲……靳岄没梦见靳明照。
他跑出家门,却见四野茫茫。远之又远的地方立着个高大人影,身负铁甲手持长剑,正大声喊他。
“岄儿——”
“爹!”靳岄朝他飞奔,却被雪地绊倒,“爹爹!你来接我么!”
那人却不答,只是一声声喊他,又痛又不舍。靳岄没法从雪地里站起,放声大哭。
这回再醒,他流了满脸的泪。车队停了,靳岄听见外头有融融人声,火光徜徉。他胡乱擦了把脸,振作精神。
车外,近百毡帐列布平原,灯火通明。
***
大瑀质子的车队抵达烨台营寨时,贺兰砜正在奋力擦洗狐裘。
他回家穿好衣裳,发觉狐裘内侧沾了自己的血,认真擦洗大半日,淡红色的血迹仍死死黏在狐裘浅灰色内衬上,难以洗去。
外头人声吸引了贺兰砜,他刚一出帐,立刻瞧见虎将军冲自己招手。。
虎将军正和白霓商讨住帐安排事宜,招来贺兰砜道:“你懂的汉话多,陪着聊聊天。”说着把他推进一旁的小帐。
帐子中只有靳岄一人。目色流连中,他看见贺兰砜墨黑色眼珠里闪出几分幽昧的透绿,仿似狼瞳。
紧接着进来三五位士兵,有北戎人也有大瑀人,分列两旁站直,紧紧盯着两人。
见贺兰砜一脸不耐又站得笔直,靳岄不禁问:“吃糖么?”
他从怀中拿出纸包,里头还剩三颗狮子糖。
贺兰砜犹豫一会儿,终于敌不过那糖的甜香,小心拈了一枚。糖块乳白中透着几分琥珀般的玲珑,狮子形状,他左右看看,放进口中,顿时睁大眼睛。
靳岄一下笑了:“好吃吧?”
贺兰砜没吃过这等好东西,细细地含着品着,满是惊奇。靳岄又往前递了递,尽力友好:“你都拿着。”
贺兰砜撕开那纸,小心包了一颗糖放入口袋,又笔挺站直。
靳岄只觉无趣,最后一颗自己吃了。帐内陈设简单,是士兵值夜暂住的地方,他走了一圈又回到贺兰砜身边:“你叫什么名字?”
贺兰砜说了,靳岄又问他怎么写:“北戎文字我识得不多,你会写汉文么?”
贺兰砜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三个字硬写出四个的宽度,写罢他又匆匆用脚蹭去,不让靳岄多看。
“我叫靳岄。”靳岄也在地上写。
贺兰砜不认得,干巴巴道:“什么意思?”
靳岄笑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贺兰砜:“听不懂。”
靳岄放弃了,愈发坚定北戎人不好相处的想法。两人无言枯立,周围几个士兵无言呆看,帐中沉闷无聊。
贺兰砜不肯开口,靳岄只得搜肠刮肚想些话题来与这北戎少年示好:“你去过大瑀吗?”
贺兰砜:“我不喜欢大瑀。”
靳岄想看贺兰砜眼睛,又不敢看得明目张胆,没话找话说地与他硬聊:“为什么?”
贺兰砜不理他,大步离开帐子,片刻后带回一个巴掌大的布包,塞在靳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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