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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向天一剑（第1页）

灵予只是将目光投向槐胤，除此之外，便没有了其他举动。她没有去看倒在地上挣扎的覃浅，那不成人形的模样，她不忍心去看。

“啧啧，为了一个人而舍弃一城人，真是不知道该说你是重情义还是残忍了。”

槐胤有些意外地啧啧道，她没想到灵予会这么果断地做出这样的选择，看得出这个小灵予的性格倒是跟银竹有着天壤之别，若是银竹的话，估计便要在纠结一阵后，便会为了这一城人，亲手送覃浅上路了。

“我不会为救一人而杀一城，也不会为救一城而杀一人。”

“我身上流淌着属于青洲的天真，我的剑只为自己。我可以为了我自己去杀人、屠城，做尽天下之恶，但我却无权为他人挥剑。生存也好，毁灭也罢，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若是你非要让人做出选择，那你也应当让这一城人去选择献祭还是牺牲，而非是我。”

灵予盯着槐胤的眼睛，眼神之中是她不可动摇的坚决，这便是她的准则，绝不会为他人挥剑，然后再做出将自己的道义强加在他人身上的傲慢行为。

“哪怕是让这一城人尽数灭亡？”

“哪怕是让这一城人尽数灭亡。”

“呵，真是无趣。”

槐胤再次确认一遍后，知道灵予的内心不可动摇，便彻底扫兴了，将那从覃浅身上拔出来的幼苗又塞了回去，按在灵予肩上的手也放下了。

她行事皆为寻乐，现在没了乐子，看不见灵予心中哪怕一丝的挣扎，再这么做下去的话，只能让自己显得空虚。

灵予被槐胤释放后，没去第一时间关心覃浅，而是直冲入那雷云之中，担下属于自己的天劫。

“血云压山来，腥风穿林去。伏尸亿万里，哀声遍四野。知是天无情，苍生多罹苦。若非天有性，何来多磋磨？”

灵予凝望着阴云的天，似是看着故人，又似盯着仇敌。她低吟几句，却是失了当初结丹时的傲气，反倒是向着天道质问。槐胤此前的话语的确对她的内心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天道可有自己的意识？若它当真有好生之德，为何要降下这诸多灾祸，若天要亡人，那于此世苟活的意义又是什么。那盛衰轮回之中，又有何物是能够永恒不变的呢。

可是天意难测，只是降下无数血雷打在灵予身上，却尽数被那一层薄薄的善业金甲阻隔，并未伤及灵予丝毫。那些化作龙凤虎鹤的天劫，在灵予眼中似乎也失去了意义，任它们扑来，然后无意义地消亡在那层无法跨越的金甲之上。

“引颈长啸问，垂剑敌难寻。怒气破云开，恨意倾雨落。因果入轮回，来复困迷途。天命若有定，赤子何处往？”

金丹之影在灵予周身轮转，那轮回的紫莲也再度盛开，如槐胤所言说的，像她当初那样，将灵予托起，然后将她拖入轮回的深渊。

诸多身影在周身起舞，幼者老者，死者生者，红粉骷髅跳起轮回的舞蹈，迷乱着那颗幼稚的道心。亿万声音齐齐响起，笑似银铃，哭似哀诉，协奏着名为虚无的乐章，牵引着迷途之人落入无光的沉沦。

可那一身赤衣猎猎，灵予的身姿却在那雷霆之下，罡风之中，紫莲之上，双目阖上，屏息凝神，似那龙卷之中独一的风眼，不动不摇。

忽然，那双紫眸怒睁，金光乍现，退却了那迷乱之影。丹田之中金丹爆裂，有一小人从那金丹之中蹦出，低头饮尽丹田灵液，陡然间身形暴涨，抬手举起孽生鼎，便往那丹田的四壁砸去。

血肉丹田怎能敌得过神器的轰击，便是随手一砸也砸出了一个大洞，只是那丹田的灵力早已被小人吸光，空瘪瘪的，反倒是引得血水倒灌。

可那小人也不在意，便挥洒出鼎中血肉，与那灌入的血水黏合，竟是将那丹田再塑了一遍。如那轮回一般，毁灭、重塑、再毁灭、再重塑。

似乎是满意了，又或是累了，那小人便扔下孽生鼎，伸手拽下一道血雷，顷刻炼化，变作璃骸剑样式的大剑，再将它从脑后插入椎管，令它化作自身的骨骸。

盘坐在那鲜血之中，一朵紫莲从身下绽开，又被那鲜血染红，化作烈火般耀眼，燃尽血污，结成赤金的甘霖，翻涌作金色的水面。

“千雷炼吾身，万劫修吾魂。金丹九转生，化婴五气归。身魂全是我，何苦无所往。对错皆由我，我意即天意。”

最后一道雷霆落下，灵予将璃骸剑完全拔出，不用善业护身，仅凭着一人一剑，便向那天威挥去。

由万般罪孽染红的琉璃斩向断绝万恶的天罚，是身负重罪者对审判的反抗，亦是为枷锁所束者要这囚笼的希望。

天道被激怒，那本应至公至善的主宰降下了它的绝罚，落在那柄亵渎的长剑之上，白炽的光热焚尽万物，就连时空的概念也被那无比的能量扭曲，哪怕是槐胤的眼力，也再无法窥视那审判之地。

一泼血雨从天空降下，落于大地，并未渗落，浅浅地淹没了人们的脚趾。众人抬头仰望，那里雷云散去，重见天光。他们不知那将他们带入末日边缘的人是谁，也不知她又为何在最后一刻冲入云霄，向着那恐怖的天威挥剑，然后化作血雨，在日出之前落下。

“这便是你对天命的反抗吗？”

槐胤抬手接住落下的雨，低声喃喃道，像是看见了过去的自己，同样的，无所畏惧地想要跳出这轮回，寻找真正的永恒的存在。也就像当初的自己那样，难以抑制的笑意再度从槐胤心底萌发，这是对勇者的嘲弄，亦是虚无之中的良药。

可笑声卡在喉头，她笑不出来了。

因她看见了那高天之上，勇者凯旋而归，日晕为冠，天火作袍。一身皮肉在雷霆中烧却，血色的骨骸孤独地徘徊在天风之中，唯有胸腔之中，那颗玲珑的心脏却在淬炼之后，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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