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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旧的意思是打满酒葫芦她就走人的,但是顾尘今天不想那么快就走人,心口气闷还没想消完,她想透透气。
“不,上壶酒,几个下酒菜,我坐会儿。”
“得了,给你上几个特色。”掌柜的招呼小二过来,又对顾尘说道:“您坐这儿就成,一会儿那有人来唱小曲儿,消闷得很,江南小调吴侬软语的不一样的滋味。”
顾尘笑笑,拎着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放在唇边还没喝,视线就冲着掌柜的说的那唱曲儿的地方去了:“那位是?”
“曲娘卿云,就是我跟您说那个,她的《柳调曲》唱得特别好,每次她来唱,这楼下得坐满。”掌柜的咧开嘴笑:“起初她要来时,我还不乐意的,我这正经做生意的,放个唱曲的算怎么回事呢,后来一打听,人家这边都有唱小曲的,你没有就没客人,这才答应了她。”
顾尘又移了一下视线,这次看见了那位曲娘,肤色略深,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应该是再往南走一点海边渔村里出来的女子。顾尘转着酒杯,摇头道:“不是她,她旁边的书生是谁?”
“哦,那个呀。”掌柜的压低了声音:“泰安城城主家的小儿子,齐越齐公子。这齐公子算是泰安城里姑娘们朝思暮想的好郎君了,可惜呀,这、看您问了,我就把我知道的跟您说说,这齐公子他订婚了,婚期就在八月。”掌柜的唏嘘道:“可您也看到了,婚期在即,可偏偏又招惹上了这么个曲娘,那卿云也不是个什么善茬,把这齐公子给迷的,只要她来唱曲儿,齐越必定来捧场,有时候还包场请客。唉,虽然是赚了他的钱,但这钱呀,赚得难受,替那新娘子难受!她要是知道这未婚夫在外头跟别的女人花天酒地,不知道这新婚的喜服还绣不绣得下去喽!”
“多嘴了,多嘴了,您是熟人,听个热闹。”掌柜的亲自给顾尘斟了杯酒:“这酒味道足,您尝尝。我先去招呼别的客人。”
顾尘略一颔首,掌柜的走了。顾尘算是个粗人,平时除了研究草药之外,对什么靡靡之乐根本就没一点儿的感觉,这会儿听着那曲娘咿咿呀呀的唱了半天,也没听出个好坏来,就是她认真的看了看那曲娘的容貌,讲心里话,顾尘是真的觉得不如那位英姿飒爽的红衫女子有味道。
看着一脸痴迷模样的书生,顾尘放下了酒杯,深呼了一口气,不知怎地,那一口憋在心里的气没有消没有散,可也没那么难受了。
“结账。”
“呦,您的酒葫芦。”店小二殷切的把顾尘的酒葫芦给拿出来,堆着满脸的笑:“咱们掌柜的说了,给您免单。”
顾尘挑眉,拿银子的手一顿,这一琢磨又问道:“只免这一回呢,还是以后都免我的单?”
店小二显然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口,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又些丧气的说道:“没想到您会问,算了算了,掌柜的说了,以后都免单。”
顾尘失笑,摇头:“行了,知道。”这张老三不是别人,自然也知道她不是别人,不然不会在这酒楼里跟她说那么多,想必也是想借她之口,把这些话说给云染听听。不过是一桩风流书生的风流韵事而已,就是可怜了那个面带羞涩,日日数着婚期的明媚少女。
第39章
蝉鸣一声黏似一声,云染的伤寒迟迟都不见好,大暑将近屋子里越发的闷热,顾尘斟酌再三还是许了云染屋子里添些冰块降温,这人素来娇气,不耐寒暑,又病着,身上汗涔涔的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不怎么愿意说话。
屋子里除了云染翻动纸页窸窣作响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顾尘碾药的动静,两人俱是沉默不言,唯有顾尘偶尔回眸看两眼云染,却独独得不到回应。顾尘垂眸,她知道自己那日负气确实有点不太讲理的感觉,云染自幼在京都,没见过荷塘下的一弯月色,难免贪恋些,这都正常得很,毕竟她这一路上,小东碎西的东西都没少研究,更别说院子里的荷叶映着荷叶确实美,她想看看并无什么过错,要认真论起来,首先便是顾尘这个大夫的失职。
她喝了两口酒,回来的路上也劝过了自己,本想回来跟云染道个歉什么的,结果。
顾尘叹了口气,结果她得到了云染中规中矩的道歉。顾尘都没有机会再做个深刻的反省,就被云染给堵了回去。也是从那日之后,云染变得很听话,虽然她之前也很听话,但这次的听话顾尘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一样,意以往要她喝药的时候,云染都会端着药碗眼神凄楚哀婉的看自己两眼,求一块儿蜜饯甜甜嘴,现在药碗递过去顾尘这蜜饯还没拿出来的时候,碗已经空了,云染不仅没了哀婉的眼神,连蜜饯都不要了。还有泡药浴,这个顾尘就更想不通了。云染每次泡药浴前都很扭捏,一副良家姑娘就要被她怎么样了一般,非得顾尘三催四请才可以,请完还得背过身不许看什么什么之类的一大堆的规矩,现在,顾尘这药材才刚刚放好,人家裹着内衫,自己就进了药桶,不仅不用催了,也不用哄了。还有顾尘说过她的穿着,那几件轻薄料子的薄裙统统都被收了起来,哪怕是暑气正上头的晌午,也不见她说要换个衣裳什么的,甚至手边连个扇子都没有,说什么捂一捂出出汗,病就好了。
看起来像是个成熟的病人了,知道体谅大夫的辛苦,可她这一体谅,顾尘不但没觉得轻松,反而感觉心里不是那个滋味。要说云染是在跟她生气吧,又实在不像,要说云染是怕她生气呢,可她明明就已经不生气了,顾尘想不明白唯有叹气,且主动往云染跟前多凑凑,希望、顾尘也不知道自己在希望什么。
“少主,晌午天热暑气重,少主不用守着我,回去歇会儿吧。”云染手上拿着账本,虚虚一垂手,活动了一下手腕,抬眸冲顾尘温和的笑了笑:“陈瑛让人做了冰,一会儿让人给少主送些,降降暑气。你可不要在我面前吃,我会去吧。”
这不,连名字也不叫了,一口一个“少主”再没有比这个更戳顾尘的心。
顾尘停下了手,她这两天在云染这碾碎的药材足够用上大半年了,而且还不一定都有用,顾尘不过是给自己找点事儿干,不然她干巴巴的杵在云染的房间,云染还借着生病的借口不是那么的想搭理她,顾尘还不得尴尬死?
“那个、你要是想吃,也可以少吃一点点。”
顾尘那句“不碍事”还没说出口,云染自己就接住了话:“我这伤寒还没好呢,怎么敢乱吃。”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顾尘自己猜来猜去的也猜不明白,索性直接放下了药杵过去云染榻前抽走了她手里的账本:“那天,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盯着云染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没有,少主说的哪里话。”云染在顾尘的视线里笑,只是抓着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经意的握成了拳,强忍着心里那丝丝细微的痛,继续对顾尘笑着:“只是你也看到了,账务繁杂,我、我看的有些头大。少主既是我的大夫,少主说什么做什么自然都是为我好,云染不是不懂情理之人,怎会?少主可千万别多想了。”
多想?是自己多想了吗?
“那你……”
“我想快些好起来,江南的账务有问题。”云染收回视线,抬手指着账本给顾尘看:“你看这里,进价一两一斤的芋头,端上桌做成了芋头汤售价只有十钱一份,连本钱都顾不住为什么要这么定价?”
“嗯?”顾尘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解的问:“怎么会顾不住本钱?”
云染松开了握的紧拳头也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跟顾尘生气,是真的没有跟顾尘生气,她只是在跟自己生气而已。明明知道那是不该有的贪念,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心?她哪里是去看的什么荷塘月色,她不过是站在荷塘外多往顾尘房里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晃了神,不过是鬼使神差的换了件心仪的衣裳,不过是希望、云染低头藏起了嘴角的苦涩,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只有一点她无比清楚,不该有的贪念之所以是贪念,是因为那些都不属于她,就像顾尘一样,顾尘是她的大夫,只能也必须只能仅此而已了。
若再沉溺下去,云染怕她管不住自己,若真到了那一天,她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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