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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朕听着。”
云染摸到了枕下,费力的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的小盒子,用眼神示意那是给皇帝的。顾尘见皇帝神色一凛就知道那东西必定不是寻常之物,可云染从未跟她说起过还有这么一招,这不在她们的计划之内。
皇帝打开小木匣子,一脸震惊的看着云染:“你、染儿你这是何意?”
“母亲为我留下此物,原是要我借此物报答陛下养育之恩。”一句话说到这里,云染已经支撑不住的感觉,她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攒够说下一句话的体力。
“都退下!”皇帝攥紧了紫檀木的小匣子,转身时带着肃穆的冷意。
那盒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竟能让皇帝如此重视?顾尘跟在太医的身后,挪着步子往外走,临走前回头就看见云染同样在看着她,好像是看了她好大一会儿,又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一样,等顾尘一眨眼,云染已经收回了视线,好像刚才不过只是她的错觉。
出了内殿,太医们垂手默然规规矩矩,顾尘四下一打量绕过众人自己溜到了无人地,观察了一下地势之后跃身上到了屋顶之上,趴在屋顶上屏住了呼吸,贴着耳朵听着里面人的说话声。
这皇宫大内的屋顶顾尘还真是没有爬过,幸亏云染住的这座宫殿位置僻静,四周都有其他高大的宫殿建筑,顾尘瘦小的身躯贴在琉璃瓦片之上,倒也不是太明显,不然还不等她听到个只言片语,早就被射成了筛子!
琉璃瓦片有点凉,顾尘的眉头越皱越紧。
紫檀木的小盒子被皇帝打开,看着里面的玉色令牌,良久之后才一声叹息:“你这是何意?朕从无不信你。”
云染攒了好大会儿的力气,才觉得自己又能开口说话了,顾尘的药效是真的好,就这种感觉,要不是心口还有点热气,她自己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就走到这儿,说不定下一刻这一口气喘不上来就真的去见了阎王爷?
“陛下,陛下对云染悉心教导养育,此恩重如山。”云染感觉嗓子有点痒痒的,就又咳嗽了两声,果然一听见她咳嗽,皇帝立刻就紧张了,她调节了一下呼吸,尽量用平缓的语调继续说道:“可我、我没办法了,云染撑不下去了,要、要辜负陛下这一番教导。”
“你会好起来的。”皇帝捏着玉色的令牌,说着不知道是安慰云染还是安慰自己的话。
云染轻轻摇头:“不会好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会好了。陛下,这、探月令就交托给陛下了。”云染看着皇帝手上的令牌,眼里带着点解脱:“这东西对我来说就像是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有它在一日,我就不得好好喘息。如今,总归是到日子了,求陛下、陛下垂怜,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呀,我只是一个闺阁姑娘,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一个相爱之人,可以安稳的度过此生。”
云染说到这里就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痕越发明显,她是真的哭了。
“可我这一生太短暂了,短暂到一年四季我甚至都没见过冬日里的梅花。”云染语气带着一点点的失落,夹杂在委屈之中:“又哪里能管得住一个偌大的探月阁呢?拖着一副残破的身体,我连、我连、咳咳、我连自己能再苟延残喘几日都不知道,又如何再为陛下效忠?这枚探月令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原是要我以携令号召探月阁上下,为朝廷尽心尽力效命,可我、我没有做好,也辜负了陛下一番希冀。”
“陛下,云染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云染话说到这里像是已经用尽了心力一般:“不能再为陛下效命,唯有、唯有此物,希望它能继我遗志,云染此生无憾。”
冰凉的玉片攥在掌心,皇帝眉头紧锁:“染儿,染儿,醒醒。太医!顾尘!”
屋顶上衣袂一闪已经跃了下来,跟着众位神情紧张的太医,混在其中脚步匆忙应声而来,只是她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松开过。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云染要将探月令交给皇帝,那可是探月阁的信物,若是没有了探月令,不就是等于把探月阁拱手相让了吗?
床上的云染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太医一个接一个的把脉,然后互相传递着眼神,再微微摇头,眼里都是无可奈何。排到顾尘的时候,顾尘并没有上前诊脉,反而直接撩起裙摆跪在了皇帝的跟前,直言道:“陛下要是真为郡主着想,便不该再将她留在宫内,甚至京都也不宜再多留!郡主眼下已经是强弩之末,若不能换一个温暖湿润宜居之所,那便是强留,也留不了几日,望陛下恩准顾尘带郡主返回药谷静养。”
皇帝沉默了,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上的那枚玉色令牌。
顾尘猜他应该也没有想到云染会直接将探月令交给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那是探月令,持此令牌可号令探月阁上下,有了这枚探月令,那云染对他而言是不是就没那么重要了?是不是就能松松手了?
“众位太医以为如何?”良久之后皇帝终于开口了。
被问道的太医们互换了一下眼神,这么多年来皇帝对这位云染郡主的掌控外人不知道,那太医院里的太医却是门清,皇帝会让顾尘把人带出他的掌控范围吗?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死这云染郡主也得死在皇帝的手里,怎么可能让顾尘把人带到千里之外的药谷?到那时是生是死,谁能有个保证?
“臣以为不妥,这药谷路途实在遥远,以郡主眼下的病情,最好、最好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修养。”
顾尘恼了:“你以为不妥,那你倒是给找个地方呀!药谷四季如春,气候温暖宜人,怎么不妥了?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地方比得过药谷更合适!”
“这、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南山别苑?”太医顶着顾尘的质问,想起了之前偶然间闲聊时提过的,若郡主换个聚灵之地,说不定这病情能缓过来呢?当日虽然只是闲谈,但眼下试试也不无不可,要真是出了事,那也是顾尘提议的,跟他们没有关系。
“南山别苑依山傍水,温暖适宜,南山还有温泉直接入别苑,臣以为比药谷更适合郡主静养。”太医打量着皇帝的脸色:“且南山别苑距京都路程不远,陛下要是思念郡主,抽空就能去看看,完全不必跑到药谷那么远的地方,这想见见人也不方便。”
顾尘:“哼。”不置可否的样子。
皇帝沉吟片刻,看着床上“人事不知”的云染,又看了看手上的玉令,再抬眸时已经将玉令收进掌心,做了决定:“既然如此,那就暂定南山别苑,尔等与郡主同往,郡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不用回来见朕了!”
人都走了,顾尘坐在床边,拿着小手帕沾着药水给云染擦着脸上的药粉,她擦得十分用心,明明已经擦了好大会儿,却也只擦掉了一点点暗黄色的东西,云染脸上还是那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云染感觉到脸上痒痒的,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顾尘探究的目光,看着她又好像没有看着她,云染一慌,急忙想躲开顾尘的视线,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躲,只能勉强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顾尘把小手帕放在一边,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把探月令给他?给了他,你怎么办?你如何自保?”没了探月令的探月阁主还是探月阁主吗?不是了,不仅不是,还性命堪忧,谁会愿意看她继续活下去呢?活着挡路吗?
生死局,生死局,为何她每一步路都走的这么艰难?
第29章
顾尘先前喂她喝的药,药效还没有彻底过去,云染张嘴想想说话,依然觉得心有余力不足,看着顾尘眼中夹杂着无法掩饰的薄怒和不甘,都是为她,云染心里忽然就化成了一滩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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