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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第1页）

本来度日就如坐针毡的孙休，一听到魏邈、施朔的报告，便吃了一大惊，接着便急迫得如热锅子上的蚂蚁，急忙召张布前来商议。张布入见，施礼完毕，听孙休简略讲述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便奏道：“老将军丁奉，平时言语不多，但心机、谋略过人，能决断、施行大事，可以与他再商量商量。”

孙休即召丁奉入内。施礼完毕，孙休向丁奉通报了相关情况。丁奉默默地听完，接着便奏道：“陛下不要忧虑。我想出了一则计划，可以为国除害，让陛下安心。”

孙休忽然两眼放出了希望的光芒，急忙问道：“什么计划呢？”

丁奉道：“腊日即将到了，陛下可大会群臣议事，召孙綝赴席，我自有内外的安排。”——诸位看官：这个计策好像并不新奇，大约是“鸿门宴”的变化和翻新罢了。

但孙休对此极为高兴，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和把握。

进入腊日的前两三天，天上灰蒙蒙一片，狂风肆虐，飞沙走石，有些类似于后世之后世沙漠地带的沙尘暴，能让人站立不稳。有几处枝叶庞大而繁茂的老树都被连根拔起了。

这一天早晨，因上一天晚上多贪了点酒，孙綝起身特别的迟。等到宦者令作为宫中使者来请孙綝进宫赴宴议事时，孙綝躺在床上还没有起身呢。听到家丁报告说“有使者来请”时，孙綝猛的坐起身，便觉得有些晕乎乎的。——难怪后世之后世的保健专家们关照中老年人起身动作不要急促，要稍稍活动活动手脚适应一下，然后再缓慢地起身。

因为有些头晕，孙綝感觉走路似乎都没有往日那么平稳了。家人轻声的对孙綝道：“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有什么事，几句话一转达不就完事了，还要去赴宴干什么，吃的喝的，家里什么没有？——当心有奸佞之臣设什么圈套儿。”

孙綝有些不屑于听这些。道：“有什么可惧怕的！我弟兄五人典掌禁兵，谁敢动我的一根毫毛！……万一有什么异常情况，于府中放火为号，弟兄五人相时、相应而动，有什么情况不能应对的。”说完，努力的迈着大步登上车内，向宫中驶来。一进入宫门，便望见天子站着迎接他，这让孙綝感到满意。天子请他坐上了高座，这又让他心得意满。酒过数巡，众人才刚刚感到酒意和酒力，忽然有岗哨官报告说：“望见宫外有大火窜起。”孙綝感觉出有些异动了，便欲站起身。而他身后的武士们一拥而上，瞬间控制住了他的手脚，抓走了他身上的短刀和长剑。

孙綝似乎十分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知道徒手反抗就是自取灭亡。于是他便想先苟活得一条性命，然后再东山再起也不迟。于是他抛弃了平时所有的傲慢、威风和尊严，变得像一条狗似的磕头哀求道：“小人愿意交出一切权柄，愿被放逐交州，永不为官，归于农田，做一介农夫，了此残生……”

表面谦卑、柔弱、敦厚的孙休，此时却判若两人，变得眼露凶光，强悍而不可侵犯。他咬着牙斥责道：“放逐？你当初为什么不放逐滕胤、吕据、王惇呢？”孙休此语一出，孙綝便觉得自己死定了。但他一个杀人如麻的人，死到临头时似乎仍然不想死。人真是个有些奇怪有些复杂的动物。孙綝在被张布手下人押往刑场的时候，仍然死死的盯着张布看，好像是在临死的最后一瞬，仍然盼望着张布暂缓行刑，再去向天子进谏一次，留下他一条性命。但张布丝毫没有理会他哀求的目光，而是坚定有力地高喊了一声：“行刑！”孙綝的头颅瞬间被砍落于地。

孙綝的灵魂脱离开他的身体，向着那城市远郊的山野的森林中飞移而去。在草木林中度过了没有任何生存感觉的几天。后来渐渐产生了一些神志和记忆。他把那天赴宴、被斩前后的情况细细的回忆了一遍。“太奇怪了！我的那些弟兄们哪儿去了呢？手握重兵为何不来救我？为何？”这是孙綝死后产生的第一个叩问。而后很长的时间内，他都把自己的被杀是归于弟兄们救援的不及时，归于弟兄们没有起重兵讨伐张布等贼臣。至于他之前长期的暴戾和滥杀别人，他丝毫都没有忏悔。唉唉，有好多人，经历过死亡之后，会产生思想的涅槃和超越，其灵魂会脱胎换骨般的新生。然而，像孙綝这样的，也许死十次也不能吸取教训，痛改前非，产生新的自我。

孙林魂在草木林中间游荡，不时的吸取天地间的元气及水果草木之气以补充能量。忽然，他发现了那极远的山坡上有一大片人影儿在活动。因为太遥远而看上去简直像一群蝼蚁似的。他渐渐的靠过去，竟发现了有些人的头脸、身体及走路的姿态都是熟悉的。“不好！弟兄几个和整个家族人都被孙休、张布等人害了！”他这样想着，迅速向那群鬼魂靠拢而去。

显然，那群鬼魂中有魂灵也认出他来了。孙綝跟他家族人灵魂见了面。哀嚎、唏嘘、慨叹声乱糟糟的响成了一大片。孙綝红着双眼道：“你们弟兄几个，手握重兵，为什么不立即起兵杀了张布等贼臣？”

弟兄几个魂回答道：“我们还能起什么兵啊？张布、魏邈、施朔等贼臣早部署停当了，把我们包围、控制住了！我们很快就被抓了！过了一会儿就被杀了！”

其中有一个弟兄魂补充道：“你以为你手握兵权，到时候将士们就全听你的？当我们弟兄几个被抓拿之后，好多将士都欢天喜地地拍手欢笑。看上去的那些老实人，平时好像驯服得不得了，但骨子里却恨透了我们，哪里是内心服从啊？平时我们有权有威的，哪能看清世人的真相，看透世人的内心？”

还有一个弟兄魂补充道：“你责怪我们，刚才我们还都在抱怨你的呢！你平时那凶暴脾气，不眨眼就杀个人，埋下去的全是仇恨的种子，哪有不发芽、不生根的？等到张布、魏邈、施朔等贼臣杀我们的时候，不但没有人替我们喊冤，反而高喊着：‘为国除奸，为民除害，快哉，快哉！’，你说气人不气人？”

话说孙休下令将孙綝弟兄数人及家族、宗党数百人全部处死之后，心中产生了一股报仇雪恨之后的快意，也获得了一股深感来之不易的安全感。他吃了些酒肉，睡了几个时辰。四更天醒来之后，忽然觉得已经去世多日的孙綝的堂哥孙峻，还躺在高大宽阔的棺材里呢，这太优待他太便宜他了！于是他决定，天亮之后一定得挖开孙峻的坟墓，鞭尸一百下，方能解得心头之大恨。

天亮之后，孙休传令派出了二十多名军士，带上了铁镐、大锹、斧头等工具，掘开了孙峻的坟墓。孙峻的肉体已经全部腐烂掉了，只剩下了一身的骨骼。那棺木里所散发出的臭气，怪异刺鼻。军士们只能用衣服或布片捆绑捂住鼻子，然后按命令在孙峻的尸骨上狠狠的抽打了一百鞭子。因为那鞭子上沾上了一些肮脏之物，所以最后连鞭子都扔在了那棺椁旁边。鞭打完尸骨之后，即按照孙休的命令，用铁铲切断了孙峻尸体的颈骨，——其实那里的颈骨早已经断了，但砍击的动作是不能没有的。——将其头骨扔到了棺木之外，算是砍掉头颅了。

“戮孙峻之尸首”之后，孙休又下令拨给了被害的诸葛恪、滕胤、吕据、王惇等家银两，让这些人家重建了死者的坟墓，使其变得开阔、高大、气派，并且令人镌刻了碑文，以表彰他们的忠义，为他们的后代忠于皇室效命朝廷树立了榜样。那些分别受诸葛恪、滕胤、吕据、王惇牵连而被发配到偏远之地的人，都派人将他们带回了乡里，并且拨付银两，用好言安慰他们，表彰他们的不平凡的业绩和忍耐精神。对此次立功甚伟的丁奉、魏邈、施朔等人，更是重加封赏。

至此，算是完全完成了更换一批人荣耀富贵的大业。

……话说后主刘禅在成都，听得东吴使者薛珝报告说：“贼臣孙綝已被诛灭三族，孙峻被掘坟戮尸，被害的诸葛恪、滕胤、吕据、王惇等家，都重建了坟墓，以表彰他们的忠义。”刘禅听到诸葛丞相的侄子诸葛恪得到了昭雪，自然感到几丝欣慰。

招待了吴国使者薛珝的酒肉之后，后主刘禅派使臣跟随薛珝到吴国表示了祝贺，并赠送了一笔贺礼。吴主孙休令薛珝回敬了一份礼物，正应合了“有来有往”的礼义精神。

蜀国使者回归之后，吴主孙休跟薛珝长谈了一次，向他了解蜀中一带的情况。

薛珝奏道：“蜀国自前些时以来，中常侍黄皓是实际掌权人，公卿大臣都阿谀奉承依附于他。在那朝廷之内，我所旁听到的都是歌颂、赞扬黄皓的话，没有一句说他不足或不好的。出宫之后，我从那郊野的田间经过，看到男男女女的老百姓，都是有气无力、面黄肌瘦的模样，而且脸上都显出十分迷茫的神情。唉唉，我感觉，蜀国实在是成了一个没有活力没有朝气的偏隅小国了。所有的人都好像全然消瘦、麻木了，正像俗语所说的，‘燕雀处堂，不知大厦之将焚者也’。”

二十四五岁的男子汉，一般说来，总要比十五六岁的男孩懂事些。——当然，这是就领导国家的皇帝而言的，并非就生活的烂漫、艺术的天真奔放而言。——孙休听到薛珝如此的话之后，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道：“如果诸葛丞相还健在，也许情况要比这好一些。”

孙休跟薛珝长谈完之后，又召集来几个大臣商量，而后书写了国书，派使臣赍送往成都。其意略曰：“吴、蜀联盟，乃国泰民安、天下和平之基石。然北魏之虎狼本性，不可更也。司马昭不日将篡魏，其意甚于饿狼猛虎，定将入侵吴、蜀，以显其威风权势，不可不防。吴、蜀彼此各应准备，切莫大意。”

姜维听得此信，欣欣然道：“吴蜀联盟，坚如磐石，我无后顾之忧也。今不伐魏，更待何时？”于是即刻上表，再议出师伐魏之事。商量的过程暂且略去。不谈。

商量的结果是，大将军姜维，以廖化、张翼为先锋，王含、蒋斌为左军，蒋舒、傅佥为右军，胡济为合后，姜维、夏侯霸总领中军，总共约二十万军马，向汉中浩浩荡荡地奔进。军士们尽管面露饥饿之色，面容瘦黑，但一进入这种声势浩大的集体活动中，个体往往就没有什么思考力量了，只是随着大势而进行。于是，尽管军士们营养普遍不良，脸面瘦削，颧骨凸出，但士气和斗志却比往日增强了好多，似乎具有了一种神圣的使命装载在胸，于是倒也在一定程度和一定时段之内阻挡、战胜了饥饿和疲惫。当然，饥饿的人们，最终都将会被疲惫、晕厥和死亡所打败。

姜维、夏侯霸两位头领商量着从何处首先发动攻击。夏侯霸道：“祁山乃历来用武之地，可以进兵，所以诸葛丞相昔日六出祁山。为何不从他处进兵？因他处实不宜出兵之故也。”姜维赞同了夏侯霸的意见，于是令三军一同往祁山进发，到谷口下寨。疲敝的士兵们得以饱餐一顿，几乎吃得人人连打饱嗝。

姜维令军士们在谷口下得三个大寨基本完毕，忽然侦探官前来报告说，发现七八里之外有左右两路魏兵活动，各有一万左右人马。为首的将领分别是邓忠和师篡。

却说王含、蒋斌所率领的左路人马，立寨尚没有完全竣工。王含、蒋斌警戒性甚高，令军士们睡觉不解甲，兵器置于身旁。众人约睡到三更天的时候，忽然听到中军处人声嘈杂，士兵们急忙操起兵器跨上战马，可寨外的魏兵已经奔杀而来。可奇怪的是，王含、蒋斌寨内却突然出现了少量魏兵，跟寨外的魏兵里应外合，夹击王、蒋。王、蒋二将带领士兵们拼死力搏杀，但最终守寨不住，弃寨而逃。……直到第二天辰时之后，王含、蒋斌才听得报告说，原来魏军早已挖好了地道，一直通到王含、蒋斌营寨所在的位置。那夜间出现的少量魏兵，就是从地道里爬出来的。

丢失了营寨的王含、蒋斌收拾残兵，怀着对被治罪的担忧和恐惧，前往向姜维报告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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